如今绸缎铺子里的帐是由罗义在管,可他行事不够变通,而且思维也不够快,但是记性好,调去管理库房倒十分合适。但是这样一来帐房就得另外找人,正好宁大乙自己送上门来,于是前阵子她便让罗升在铺子里挑了两个表现不错的伙计,作为储备力量培养着。
宁大乙拍着胸脯道:“这个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便是!”
说完他又谄媚地给她添上茶,说道:“这一万两银子的字据我都立好了,那这钱,你啥时候给我?”
谢琬扭头叫了声罗升,罗升便捧着一叠银票走进来,交到宁大乙手上道:“宁公子,您点好了。”
宁大乙两日后便带着那两名叫做杜诚、郭许的伙计去了京师,而天气一日日变冷,谢琬呆在颂园里的日子也越来越多起来。
余氏带着齐如绣齐如铮又来住了段日子,当中对于掩月庵这番遭遇,余氏自然又骂了王氏他们个底朝天不提。这边谢琬心情却是极好,让钱壮赶车拉着她们去田府里打了些野味以及山货回来,与齐如绣下厨制成各种不知所谓的食物,两个人折腾得兴致勃勃,却被余氏大声叹息暴殄了天物。
谢葳也来过两次,之后就与黄氏和谢芸去了京师探望谢荣。谢启功已经基本康愈,亲口同意让他们母子去京师。让人意外的是,这信里居然并没有对发生的这件事发表什么意见。
谢葳来时依然亲切热情,但谢琬却感觉得到,她说话越来越滴水不漏,从她口里也再听不到关于三房以及谢荣的任何有用的消息。她进京之前那天夜里正是冬月十五,月亮高高的挂在天空,静静地凝视着颂园里的一草一木。
谢琬与齐如绣以及她,三个人在水榭里吃茶赏月。
谢葳望着月空,微笑着叹息:“往后再这样与你们吃茶谈心,也不知道要到几时了。”
齐如绣一下下拨着丝弦道:“想聚总是能聚的。”
谢琬也趴在水榭窗台上,静静地望着明月笑道:“纵是能聚,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谢葳侧转头,看了她一眼。
翌日谢琬回谢府去了送行。
黄氏最近不知怎么,心跳得慌,一个月里倒有二十天在床上躺着不出门,听说京师有治心病的名医,于是便去信给谢荣,让他派人接她们一道进京住住,等到过年时再与谢荣一道回来,算起来也有个多月。等到那个时候,不出意外的话,谢宏怎么着也该搬出府去了。
她们不在府里,王氏也就不能怪她们不出面相帮。
谢琬对黄氏的奸滑清楚得很,但是因为她的回避于谢琬也有好处,于是仍配合着她演这出戏。
于是谢琬便不可避免地与王氏打了照面,而伴在王氏身侧的,竟然还有邓姨娘。
谢琬想起当初她给谢宏在谢启功求情的事来,不由勾唇冷笑了笑。她再求情又如何?以为救得了他初一便救得了他十五。谢宏最后得到了这样的下场,就是神仙临世,也阻止不了她复仇的决心。
然而,对于她付之的冷笑,邓姨娘居然也笑了笑,不是嘲笑不是得意,而是像看着晚辈的最寻常不过的目光,而那里头,透出来的是不明意味的笑意。
谢琬瞥了她一眼,跟谢启功福身告了退,掉头登上了她新制的宽敞舒适的大马车,回府去了。
王氏气得要死:“好歹我还是这府里的老太太!是她的祖母!她竟然连招呼都不跟我打就走了,她眼里哪里还有老太爷跟我在!”
玉雪在后头走的稍微慢点儿,听见了,便走回头,笑道:“老太太教训的是,这该走的不走,不该走的倒走了,回头奴婢就告诉我们姑娘,让她进门专程来跟您赔礼请安。”
王氏听得这话,更是气得脸色发白,冲着她背影砸了个粉彩盅子,才又消停。
玉雪回到颂园,果然把这事告诉了谢琬。
谢琬算了算日子,谢宏已经在谢府养了四个月伤了,前几日听说他还拄着拐杖下过地,那么,也是该出府了。于是道:“明日早上,咱们入府去给老太爷请安。”
王氏自打听从了周二家的劝说,虽然对谢启功辜负了数十年的夫妻恩情感到心冷,但是迫于无奈,也不得不日日里前去谢启功面前亲自照料起居。
谢启功对她恼怒之意未减,虽然让他觉得在二房和下人面前彻底丢了脸的是谢宏父女,可是若无王氏,他们怎么敢这般折腾?因而比起谢宏来,这份恨意也不见得轻多少。这些日子见着王氏常常坐在屋里抹泪,两鬓也多了许多白发,谢启功回想起三十多年前她嫁进府来时的娇美,便就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