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听到了什么?
薇薇安说……他们是朋友?
朋友啊。
伊登忍不住有些内心泛酸地去想这两个字。
他不是没有过朋友的。
在精灵驻地的时候, 他也有过很多的朋友。那时候因为他的自然天赋很好, 对植物的亲和力也很高,不仅许多花鸟植物亲近他,许多精灵也都喜欢和他待在一起。而他心里也有喜欢着的女孩——那是一位精灵母树极为眷顾的孩子, 她从母树的顶端降生, 是母树用藤蔓将她送入女王的怀中, 所有人都说, 她会是下一任的女王。
而女王的一生往往孤独。
所以他还从来没表达过自己的喜欢, 就已经只能像这片驻地里许多的少年一样,把那份心动放在了心里。
当然,他很理智, 他知道自己对那女孩只是年少慕艾,还有精灵天生的亲和力, 使得他下意识地放低了警备。
所以后来被困守在黑角商会以后,他的脑海里就渐渐地失去了这片剪影。
不是觉得两人已然有了差距,而是他想明白了,他大概不是喜欢未来女王,而只是将对方当做了一种寄托。
因为大家都喜欢女王啊, 所以喜欢这样的人, 不会有心理负担。
他不用负责,对方也不用负责。
有时候他也会想,他的朋友看起来好像很多,可是在他遭难的时候却没有能来救他的。
他喜欢的人也许真的很好,可是她为什么注定要站在孤独的地方?
他是不是注定做不好一件事呢?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精灵的能力来自于自然的沟通,污浊与纷乱的内心会被那些纯善的植物所抗拒,所以如果他沉湎于这样的情绪,他会逐渐失去他拥有着的这些能力,然后变成一只只有着精灵外表却没有精灵能力的精灵。【ntm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黑角商会的人看他们看的很严,尤其是像他这样能从自然汲取能量的存在,每天晒太阳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如果晒多了,第二天迎接他的,就是空旷而持久的黑暗。
所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会看着房间里昏暗的灯光,还有被封闭的严严实实的大门和窗户,然后想一些无聊的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今晚的饭菜,比如他有多久没有出去过了,比如到底……他还要不要活下去。
是的,在这样漫长的囚,禁里,他不止一次想到过死亡。
等不到人来救援的绝望,逐渐淹没他的寂寥感,慢慢在手中散失的自然之力,这一切的一切,好像清楚明白的预示着,他已经被放弃了。
他是不被需要的,他想。
所以这样的他,就算是死掉也没关系吧?
但就像是薇薇安原本猜测的那样,黑角商会不会允许他们千辛万苦弄回来的商品这样简单的死掉,所以他们派人去接触了这个孩子。
伊登原本的警惕心并不是这样弱的,只是在那样的环境里待久了,他迫切需要找寻自己的存在感。
或者用玄妙一点的形容:他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活着。
也因此,那个叫斯芬克的少年,很容易就打入了他的内心。
斯芬克是商会的检查者,每天的工作就是检查商会的“商品们”是否还乖乖待在他们该待着的地方,如果有商品逃跑,就把编号上报,到时候自然会有人负责抓捕。
但他生性活泼,耐不住性子,时常会找商品们聊天,当然,商品中的大多数对他是横眉冷对的态度,就连伊登也是如此。
可他并不知道,有些人的自来熟不是他冷漠就能拒绝的。
后来理所当然的,他们渐渐熟悉了,伊登也知道了这孩子会在这儿做工是因为黑角商会的领导者是他的父亲,但看起来他们父子的关系并不好,否则作为商会的孩子,他也不必做检查者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吧?
当精灵带着些微的讽刺问出这样的话的时候,斯芬克只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般地答道,“其实我知道我父亲做的是错的,可是我没有能力去阻止他,也没有能力把这些人给救出去,所以我只能做我能做的事,比如,只要有我在,大家的应该享受的待遇就不会被克扣。”
“你一定觉得我很傻吧,”他在最后放低了语调,有些沮丧又有些坚定的说道,“我知道我做的事什么都改变不了,可是我想,大家已经很不幸了,至少,在更不幸之前,我想让他们觉得幸福。
是的,很傻。
看起来像是圈养猪崽之前都会把猪喂的白白胖胖的例行步骤。
如果这个问题问的人是薇薇安,她一定会这样毫不留情的讽刺,但当时听到这圣父汤姆苏的话的人是年少无知的伊登,所以他安慰了斯芬克。
于是一来二去的,很俗套的,他们后来成为了朋友。
人类少年总是很阳光的样子,仿佛这世上没有能够让他晦暗的东西。他总是安慰伊登,让他不要去害怕眼前的困境,他现在会经历这么多,不过是因为否极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