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颜被慕昭仪几句话捧得舒舒服服,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欢喜得张开了,见了保仪姑姑取出来九龙白玉环,是眉眼都堆到了一处,这个白玉环他是知道,乃是西域龟兹国进献来,传说是天然羊脂白玉,难得是一丝儿杂质都没有,全是那种通透玉白颜色,对着日头一照,依稀能看到有几条光影游动,就如龙舞九天一般,故此才有了这九龙白玉环之名。
皇上大抵是心中有愧,觉得对那慕朗下手重了些,这才将九龙白玉环赐给昭仪娘娘,那颜心里暗自撇嘴,皇上这事儿做得也是有些不磊落,若是忌惮着大燕后人身份,为何不大燕下降表时候便将慕家灭门便是,何必这样断断续续拖上这么多年?现慕家算是彻底绝后了,剩下这个小女娃子也翻不起什么浪来。那颜眼睛往慕媛身上瞟了一眼,就见她仍然是用那日那种眼神看着她,不禁心里一凛,这慕朗女儿真是硬气,她姑姑慕昭仪都向自己说软话,她还偏偏这般神情看着自己。
慕昭仪循着那颜目光望了过去,就见慕媛那双眼睛里神色凛冽,心里不由叫了一声苦,自己倒是疏忽了,没有让保仪姑姑将她抱到屋子里边去。见那颜眼里似乎有一丝不虞神色,慕昭仪款款走了过去,从保仪姑姑手里取了那双九龙白玉环,笑眯眯递到那颜手中道:“那公公,我这侄女初来乍到,还不懂宫里礼节,故此有些无礼,我自会派保仪姑姑好好教会她宫里头礼仪。”
那颜接了一双白玉环手里,眉头也舒展开了些,心里想着慕家灭门之事才过去不足半月,慕媛又怎么会轻而易举便改变了态度,自己也不必太计较于她。慕昭仪方才说话确也没错,她还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不知道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理儿,有慕昭仪好好教导着她该如何宫里做人,以后自然会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思及至此,那颜将那双九龙白玉环收进袖袋,向慕昭仪欠了欠身道:“咱家此番来本是想问问宫奴所里边那几个奴才处置,听侍刑所主理审讯公公说要定为仗毙,咱家觉得有些不妥当,想请昭仪娘娘网开一面,放过那个赫敏公公,其余那两人便随娘娘处置了。”
慕昭仪忍住心中气朝那颜微微一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事情竟要劳烦那公公亲自来我这徵宫呢,原来只是这样一桩小事,你便是派了小周公公过来说上一声也就是了,这天寒地冻,那公公何必辛苦了自己。”
那颜看着慕昭仪如花朵笑脸,不由得好一阵失神,心里也着实感叹这昭仪娘娘就是生得美貌,难怪皇上如此宠爱她,不由得遗憾自己后院里虽然弄了一院子美人,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慕昭仪风情。那些美人,一个个木呆呆脸孔没有半分愉悦神情,唯有近弄进来那个春杏美人儿倒还知冷知热,素日见了他脸上能露出些笑容来,一想到春杏,那颜心里便瘙痒难当,向慕昭仪说了两句客套话儿便辞别出去了。
“媛儿,你过来。”慕昭仪朝春花点了点头,示意她将慕媛抱了过来:“方才你为何一直这样盯着那颜看?”
“姑姑,他便是我杀父杀母大仇人,媛儿见了他只想一刀子将他杀死才解恨!”慕媛恨恨看着徵宫院墙,恨不能追出去给那颜送上一刀子才罢休。
“媛儿,休得任性。”慕昭仪将慕媛抱着放自己膝盖上边,轻轻抚摸着她背部:“姑姑焉能不知那中常侍大人便是我慕家仇人?可现他权势很大,不仅后宫横行,还将手伸到了朝堂上边,听说皇上还有意拟旨封他为大司马,这人我们现又如何能得罪得起?不如韬光养晦,等待时机,一举将他灭掉,这方才是正理儿。”
慕媛听得这番话,有些似懂非懂,朝政大事对她来说,实还太遥远。慕昭仪见了她那表情,心知自己对一个六岁孩子说这些也太早了些,于是换了种说法:“媛儿,鸡蛋去碰石头会是个什么后果,你可知道?”
“鸡蛋会碎了。”慕媛若有所思回头望着慕昭仪道:“姑姑,你意思是说我们现是那鸡蛋,很脆很薄,经不得碰对不对?媛儿懂了,媛儿会要长大,变成一个大锤子,可以将那石头砸得粉碎!”
慕昭仪欣慰搂住了慕媛,眼睛里全是笑意:“哥哥,你生了个好伶俐女儿!”她点了点慕媛小鼻尖道:“媛儿,今日下午起你便跟着姑姑学习弹琴,以后上午皇孙来时候你就和他一起读书,可不能偷懒。”
慕媛从慕昭仪膝盖上跳了下来,郑重跪了慕昭仪面前磕了一个头:“姑姑放心,媛儿绝不会偷懒。”
吃过晚饭,东宫那边派人送来了一套文房四宝,送东西过来宫女恭恭敬敬向慕昭仪行了一个礼儿,将盒子交到保仪姑姑手里,眼睛扫了一眼坐旁边慕媛,脸上堆着笑容道:“皇孙殿下说恭喜昭仪娘娘姑侄团聚,故此特地送给慕姑娘一套文房四宝以示庆贺。”
慕昭仪点了点头,对那宫女说:“如此,我便代媛儿谢过皇孙殿下了。”她思绪拉回到了今日上午赫连睿和她们分别那个时候,赫连睿追到她们软轿这边来,虽然口里是询问她能不能喊慕媛叫媛儿,可那双带着笑容眼睛却是盯着慕媛一眨也不眨。
教了赫连睿几年儒家学说,慕昭仪心里清楚得很,这位皇孙殿下虽然身份高贵,却是个宅心仁厚,也是赫连焘所看好,如果……慕昭仪瞥了一眼坐旁边慕媛,那双黑白分明大眼睛正打量着保仪姑姑手里那个盒子,心里不禁有了几分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