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大火烧尽了一切。
四方灵气幻化出无数剑影,呼啸着将所有妖物绞杀当场。
鹤妖容与受了伤,她痛呼一声,幻出白鹤原型,向城内飞去。
四人站在当场,烈火烧毁了虚幻的繁华,粉壁朱墙琉璃瓦纷纷剥落,原本脂粉风流的锦绣地转眼变为墙壁倾颓、荒草处处的废弃寺庙。乌鸦哀鸣,野兽咆吼。他们呆呆站着,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感受到人世之无常。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而人在天地间的地位,又是多么渺小呢,就像庄子说的,吾在于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所以才会想要修仙吧,追求自身力量的极致,把握住飘萍似的命运。
慕容紫英低喝一声:“追!”
流光飘逸,已然踩上了宝剑。他正要御剑而去,一时却犯了难:一把宝剑最多能站两个人,他总不能把这三个人都扔在这里吧?
但是他带谁呢?
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个问题,他活了十七年,御剑的时候还没有带过人……
慕容紫英僵在了剑上为了撞上你。
尤向玉看出他的疑难,好心好意地说:“慕容公子先带柳小姐走吧。她一个女孩子,总不好跟着我们赶夜路的。”
此话一出,谢琛立马瞪了他一眼,柳梦璃微微红了脸。尤向玉莫名其妙,慕容紫英微微咳嗽一声:“小姐请。”
柳梦璃轻移莲步,站在慕容紫英身前,低首呐呐说:“麻烦慕容公子了。”
慕容紫英板着脸,目光却游移不定:“小姐站好。”又对谢琛、尤向玉一点头,“你们注意安全。”
夜风是柔和的,宝剑腾空而起,转瞬已到了半空之中,虽然已做好的心理准备,到底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梦璃低呼了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后倾,一下子倒在紫英怀里。
虽然是这样风神秀彻的少年,肩、背尚显单薄,慕容紫英却站得极稳,靠在这样的怀抱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度的安心感。
温热的感觉从各自的衣服中透过来,梦璃挣了一下,满脸通红,紫英的耳根也悄悄红了。
梦璃依旧贴在紫英胸膛上,紫英腾出右手去扶她的手,梦璃正在慌乱无措中,如同溺水的人一样一把抓住了,这才勉强自己站稳。
可是再一看——紫英纤长的带着薄茧的手,梦璃春葱一样的素手,生平第一次,握在一起。
心为何跳得那样快?
无数的悲喜、悸动、慌乱、清甜……几乎要冲破胸臆。
简直有微微的电流,从指尖一直打上来,心都酥麻了。
往后,再是怎样的经历,再是怎样的沧桑,也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我和你双手交错。
那时的甘甜与喜悦,就像是在冰雪荒原中,突然看到一抹新绿一样。
简直是好奇的、跃跃欲试的、充满希望的。
心动。
繁星闪烁,像是一只又一只的笑眼。
夜风一阵又一阵的吹过来,梦璃的衣袖、衣襟都被吹起,与紫英的长袖、衣襟牵连在一起。
她的发丝、她的幽香,也在他耳际鼻端。
第一次领会到这种,女孩子矜持的风情。
紫英只是垂着眼睛,紧紧抿着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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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鹤妖容与一直追一直追,突然越过一道宫墙,她入内而去。内里宫苑深深,有内监在打着梆子:“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梦璃侧过头,悄声说:“她进宫去了,慕容公子,怎么办?”
幽香如织,要勾住人的心脏。
知道么,在肢体无法接触、眼神无法触碰、言语无法交汇的时候,嗅觉替代了触觉、视觉、听觉,独特而神秘的香气,诉说着女孩子全部的心语,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慕容紫英的声音也放轻了:“跟进去看看,但不可冒犯御驾独医无二。”
宝剑随心,载着二人再次赶过去,好在鹤妖容与身形一转,来到了一处不算奢华的宫室。
梦璃和紫英也落地,跟着看容与到底要做什么。
这处宫室名叫玉泉殿,殿内仍然亮着灯光,一个女子脆声说:“娘娘,今儿陛下去了皇后娘娘那里。”
一个温柔、慵懒、甜美而微微沙哑的女声说:“是么……呵,那今晚还有得闹。”
这声音仿佛蜜糖一般,听得人暖融融的,忍不住要微笑起来。
仿佛是为了应和她的话一般,皇宫里最繁华、最亮堂、也处在最中心的宫室里,突然响起了一片喧哗声,有女子的声音在大嚷大骂:“你给我滚!谁要你今天来看我来着,你当我很稀罕么?滚,滚,滚,去看你的陈淑媛!在这里看着让人心烦!”
慕容紫英和柳梦璃都是目瞪口呆。
玉泉殿内的人在哧哧轻笑着,那位娘娘对她丫鬟说:“你悄悄去打听打听,这又是闹什么呢?”
宫女笑道:“肯定是皇后娘娘又喝醉了,今儿晚上我看见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又去取了十几坛子惠泉酒……”
“天哪,十几坛子!她不是全喝完了吧!”这位后妃惊奇地叹道。随即又自己笑着说,“不过没事,皇后娘娘喝不完,陛下也能喝完不是。说真的我都奇怪呢,他们两个都这么嗜酒,怎么就说不到一起去呢?”
突然,鹤妖容与在窗棱上轻轻敲了一下。
玉泉殿内的后妃说:“你们都下去罢,我自己坐一会儿。”
宫女都下去后,她打开窗子,看了一眼容与,接着从屋子里走到庭院来:“哟,我的小鹤儿,你这是怎么了?给谁打伤了?”
容与哭道:“张贵人,突然有剑仙找上门来,把姐妹们都杀了,屋子也都烧了……”
她面貌相当美丽,眼波欲流,红唇妩媚,下颌尖尖,肌肤润泽,慕容紫英走了出去,冷冷道:“狐妖。”柳梦璃跟着走了过去。
张贵人瞳孔一阵收缩:“呵,还真是剑仙。”
她拍了拍容与:“你走吧,我留你不得了。”
容与万没想到她这么绝情,呆呆怔了片刻,眼泪再次流了出来,而后又变为妖形,迅速飞离。
柳梦璃问:“你如何会躲藏在后宫里?”
张贵人笑了笑:“因为我天劫之期要到了呀。”
柳梦璃不解:“听闻狐狸要修成天狐,必须在内丹修成后一千五百年内经历天劫,前五百年天雷劈顶,中间五百年有洪水烈火,后五百年罡风吹魄……看来你功力不浅,可为何要躲到皇宫里?”
张贵人娇娆一笑:“小丫头懂得还不少……我们狐狸最怕天雷,这种时候,常常会找一个孕妇,躲到她床底下去,上天有好生之德,也就不会劈我。只是这次劫数非同小可,我非得寻一个有大气运的孕妇来躲劫不可。”
柳梦璃惊疑:“难道……”
张贵人抚掌道:“不错,三年后,我天劫之期,这里的陈淑媛将诞下皇长子,这气运可非同一般吧?足够我躲过天劫,所以我要在这里忍辱负重,服侍那个酒鬼皇帝啊。”